运河之子

女人，

你的名字叫弱者吗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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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华在家里是独女，父母快四十岁时才生养的她。从她呱呱坠地那天起，她就成了这个家庭里的轴心，父母宠爱，爷爷奶奶娇惯，谁都得依着她，哪样都得满足她，她在家庭里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。除了读书，她没有同龄女孩那么多的家务劳动，也没有一样东西几个姐妹争的糟心事情，在这五口之家中，有时大人还要看她的脸色行事。

那时，农村人的生活还很苦，孩子多的家庭能填饱肚子就算万幸了，根本没有什么生活质量可谈。一个家庭里如果有几个年龄相近的姑娘，可以为一件小褂、一块儿头巾打得不可开交。一些心眼儿小的，在遭到父母呵斥后，可能会因此而嫉恨父母一生，个别人还因此寻了短见。我的身边儿就曾发生过这样的事儿。

东街的李子霖家在十年里生养了七个闺女，每天早上的街门一开，便从他家里唧唧喳喳吵吵嚷嚷地走出一大群难分伯仲的女孩子：大的十三四，小的五六岁，除了大姐大丫的手里提个自个儿缝制的布兜子装书外，从二丫到六丫，上课的书本儿有的用一块布包着夹在腋下，无布可包的，就干脆把课本儿在胸前一搂，一支浩浩荡荡的上学队伍便向村小学进发了。后来，二丫死了，而直接导致她死因的是一个半旧的花书包。

那年正月，李子霖提上点儿乡里的土特产去城里的连襟家串门儿，从城里回来时，大姨子把家里没人穿的破烂衣服什么的收拾收拾，让李子霖背回来给孩子们穿。按体选衣，谁穿合适就归谁，发生争执的焦点是一个半新不旧的花书包上。

母生九子，子子不同。李子霖家在校读书的六姊妹中，就属二丫的学习成绩最好。但二丫的缺陷是人倔，说出口的话是干艮倔脏，不会拿嘴填堵人，打小就不得父母的喜爱。三丫比二丫小一岁，可她人挺机灵，嘴儿也好使。平时，只要看到她爹李子霖收工一进门儿，她就把按好烟末的烟锅子递到了李子霖的手上。于是，李子霖就偏疼这个三闺女。由于有人给自己撑腰，三丫的性子就刁了起来，在七姐妹里抓尖儿抢上，凡事得让她过去。

在翻腾那堆旧衣服时，裹在里面的一只旧花书包被抖落了出来，二丫和三丫像发现了什么稀罕物似的，四只手同时把那个碎花书包抓住了，然后互不相让地争夺起来……二丫劲儿大，那只花书包最终还是被她抢了去了。这下三丫可不干了，扑上来再抢，于是两个人在炕上就撕扯滚打了起来……

这时，炕下的李子霖正闷头喝着散装的劣质烧酒，喝得通红的两个眼泡儿往外努努着，气吭吭地窜到了炕边儿，抡圆胳臂给了二丫一个脖搂儿，并且一把夺下了她手里的书包，往正哭着的三丫手里一放，说了句：“归你了！”

二丫先是委屈的哭了几声，然后就从屋里走出去了，来到小厢房里，揣起她妈给棉花杀虫用的农药跑出了街门……等到她妈半夜在柴垛里找到她时，半瓶子的乐果早就要了她的命。

美华就不一样了，在家里，只要她喜欢的东西没人和她抢，她的父母把所有的关爱都倾注在了她一个人的身上，把家里最好的吃食都给了她一人。爷爷奶奶疼孙女就更邪乎，为了给孙女买零嘴儿吃，奶奶把自己陪嫁的一对儿银手镯都卖给了串街打糖锣的货郎。在我的记忆里，在当时我们所有的同龄人中，只有美华的衣服从来不打补丁；每次看到她带到学校里的饭菜，总是让我们馋涎欲滴艳羡不已。

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生活久了，人就有了一种优越感，平时也免不了把养尊处优的娇气外露出来。无形中，她这个娇小姐在被人羡慕的同时，也免不了招致来些许的妒忌，小心眼儿的伙伴就和她有些疏远。

除了早已嫁人的姐姐外，邹恃强也是家里的独子。

物以稀为贵。在城里当工人的爹除了几块钱的生活费外，把余下的钱几乎都花在了儿子的身上，他要星星，就不敢给他摘月亮。平时，不管是在家，还是和一般大的伙伴儿们玩耍，他得意了才行，只要他觉着不上算就没完，打小就养成了鳌里夺尊舍我其谁的霸道性格。

古语道：棒打出孝子，娇养忤逆儿。

有一回吃饭，他妈在生产队里劳累了一天，回家来又忙活着做饭，到饭熟的时候就懒得动弹了。吃半截儿饭的时候，让儿子帮着盛碗粥，平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邹恃强就老大的不乐意，一勺粥有半勺儿都盛在了碗外面。看在眼里，他妈就顺口儿嘀咕了一句：“瞅你，干什么成啊！”这下邹恃强恼了，手里的半碗热粥一下子扣在了他妈的身上……那年他才十五岁。

由于他过于霸道，父母都嘱咐自己的儿女少和他打交道，就说：咱惹不起，总还躲得起吧。

2002年7月30日写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