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刘黑子是何许人也? 现任河柳村党支部书记的刘海成,在两千口人的河柳村是个说一不二谁也不敢招惹的土皇上。由于他这人长得黑,话一出口就是满嘴的火药捻子味儿,且还整天耷拉个黑驴脸给乡人看。自打三年前他当上河柳村的党支部书记,就把一村人的生杀大权紧紧地抓在了他的手里,河柳村无论大事小情,全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。就因为刘海成这人不但面皮黑,办事也黑,是个活脱的二合一型人性,所以人们在背后才给他起了这么个绰号。 “刘黑子”这称呼不是那么中听,村里的大人孩伢也不敢就这么当面儿喊他,当面尊呼一声刘书记,可背地里却一口一个刘黑子地叫着。 整天晒在太阳底下劳作的农民少有白皮嫩肤的,可刘黑子这人要是往男女劳力堆里一站,那才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真黑。说起来,这刘海成如果只是面皮黑点儿也就罢了,可他偏偏从娘胎里还带来的一头浓密的自来卷儿。于是,人们就把他和从新闻记录片里看到的黑人相提并论,私下里还有人解恨似的编排刘海成说:“这头黑驴,准是他妈跟非洲人睡觉怀上的,要怎么会活脱儿是个黑人坯子!” 其实,刘黑子的老娘不但从没见过黑人是啥模样,刘黑子本人也没有非洲人那么黑得彻底。即便是夸张点儿说,他那张黑脸充其量也就只能算是马来人的肤色。人恨人,就不知道怎么糟改人才能解气。 刘黑子属于那种“表里如一”的人,他这人不光是面皮黑,心眼儿也黑。一九六八年的冬天,二十八岁的刘黑子鼓动村里和他沆瀣一气的一伙人,批斗了从土改时期就是河柳村党支部书记的梁震山。后来,刘黑子还以先当书记后入党的非常方式,硬让自己坐上了河柳村第一把交椅的位置。刘黑子掌握了河柳村的党政大权后,他倚仗自己手中的权力,分别把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安插到村里的各个重要位置,其目的就是为了个人谋取私利,把生产队的东西往他家划拉大开方便之门。别的暂且不说,单说生产队年底时分肉分油说吧,别人家分到手的那点儿油,就是拿筷子蘸着吃,不到麦收就油瓶见底儿了,可他家炒菜放油,就像从水缸里舀凉水似的,放多少都不心疼,即便如此,他家的油居然还能接上来年的茬口儿。刘黑子读小学的儿子“琉璃球”(本名刘立秋)不知道隐晦,经常在上学的路上举个大油饼在小伙伴儿面前显摆馋人。 那会儿,农民们的生活实在是苦,种麦子的人一年吃不上一顿像模像样的白面,养猪的人想吃口肉比登天还难。人们整天跟窝头棒饼子腌老咸菜打交道,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难得见到点儿解馋的荤腥,更穷苦一些的人家,年三十吧两只剥了皮的耗子炖上就算是过年了。对于那些人口多劳力少的的家庭,每年从生产队分到手的粮食,至多吃上大半年,家里的粮囤就就见底了,余下的时间,不是这家讨点儿,就是那家拆兑点儿的瞎凑合,弄不好就得糠菜半年粮地瞎对付着混。与绝大多数家庭不一样是,自打刘黑子当上村支书后,隔三差五的,从他家的菜锅里总能飘出肉香,有个十天半月的全家人就能改善一回生活。那个年月,由于人们的肚子里清汤寡水的没有多少油水,鼻子就显得特别的灵敏好用,谁家要是炖只瘟死的柴鸡病死的猪仔儿什么的,用不着你拿眼去他家里核对,只要你打他家的院墙外一过,或是看一眼在他家门口吐着长舌头溜达的那群狗儿们,你心里就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。 由于农村的日子苦,人们就变着法儿的打走出去的主意。那些年,每临岁末年初新旧更替的冬天,也正是最让村里的年轻人把抓揉肠的动荡季节。在这期间,先是一年一度的招兵,再就是赶巧有城里人不乐意去的煤矿、开采矿山的单位到农村来招工。年轻人好做梦,心想着当了兵就会有提干的希望,一旦穿上了四个兜儿的干部服,也就告别了面朝黄土背朝天整天啃窝窝头的苦日子;再者,下井挖煤的活儿虽然危险也是苦点儿,但只要能让自己吃上商品粮?一个祖祖辈辈都靠土里刨食吃的农民后代命贱,吃点儿苦也不算啥,只要能告别那风剥雨蚀满身黄泥的生存现状,就是到城里去给人家背粪,也决不眨眼说出个不字儿。……所以,每年招兵招工的消息一旦有了点儿眉目,村里那些大姑娘、小伙子们便都忙活开了,为一两个招工指标的归属,恨不能把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。这几年,只要到了招兵招工这个节骨眼儿上,刘黑子家就开始忙活开了,先不说那接来送往源源不断的人流,光是被烂菜花(实名蓝彩华)手忙脚乱收进柜里的点心,就够他们一家人吃上一阵子的,如果不是为了烧炕取暖,一个冬天,他家的烟囱都不用冒烟儿了。 刘黑子的爹妈这辈子没少生养,他妈的肚子一连气忙活了八回,直到最后才生下了他这个带把的儿子。刘黑子是千倾地一棵苗的单传,刘家传宗接代的历史重任责无旁贷地落到了他的肩上。七个姐姐先后都嫁了人。前两年,上了年岁的爹妈受不了他胡折腾的惊吓,前后脚都死了。这会儿,他家里一共七口人,除了他和媳妇烂菜花,还有五个孩子。大儿子“琉璃球”上小学五年级,大闺女小荣上三年级,二闺女刚刚到了上小学的年纪,余下的两个闺女,最小的还不敢从炕上出溜下地呢。 当时有这么句口号:“有人就有一切”在这一人口理论的倡导下,根本没有计划生育这一说。要说烂菜花的肚子还是挺争气的,在结婚的第二年,她就给刘黑子生了个大胖小子,但打那之后,不知什么原因,她的肚子鼓一回,生下的便是个丫头,一连气儿生了四个闺女也再没见到儿子。刘黑子自己就是单传,心想自己的身后怎么也得造出半个班的儿子来,谁想,见到个“琉璃球儿”后,任身强力壮的刘黑子再拼命地播云布雨,种子倒是撒下去了,可长出来的苗儿怎么也不随自己的心愿。如今,刘黑子已经是年过四十的人了,折腾疲了,身子骨儿也不像年轻的时候,所以刘黑子只好认命了,只好把刘家传宗接代的唯一希望寄托在了儿子“琉璃球”的身上。 被刘黑子整下台的老支书梁震山共有五男二女七个孩子,本文的主人公梁铁嘴儿就是他的三儿子。
自打老梁书记被刘黑子抢班夺权后,刘黑子连批带斗的没少折腾他。打土改就当村支书记的梁震山心里觉着窝囊憋闷,连气带病,不到两年的光景就气死了。为这,梁家就跟刘黑子结了仇。 2002年7月23日初稿 2013年9月12日再稿 |
评论 想第一时间抢沙发么?